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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是嚴寒造成了歷史上的北方民族南下嗎?

揭祕:是嚴寒造成了歷史上的北方民族南下嗎?

既然遊牧民族並沒有因為氣候嚴寒就頻頻南下,但他們到底還是南下了,這是什麼原因呢?人類學家告訴我們,“不考慮‘環境人口容量’的氣候史都是耍流氓”。

揭祕:是嚴寒造成了歷史上的北方民族南下嗎?

氣候史的刻板印象

這幾天裏,全國氣温從南到北普遍驟降,雨雪霏霏,讓人窩在家裏,哪兒都不想去。也暫時忘記了之前由於氣温持續不降導致的霧霾影響。新聞裏,哈爾濱動物園裏的企鵝據説都凍得發抖,人們以此來證明本季的嚴寒——連企鵝都凍成狗了,人都給凍成啥樣了。我的朋友們紛紛南下歇冬,像候鳥一樣飛往南方。

寒冷的氣候讓人不禁想到了過去許多年裏熱門的“氣候史”,氣候史是建立在一系列氣象史證據上的歷史研究。這個交叉學科利用“樹木年輪”“冰川冰芯”,或者泥沼中沉積的“花粉孢子”重建了過去數千年中地球表面經歷的氣候變化,然後,將氣候變動的峯值和人類歷史上的重要事件進行對比,以此實現對歷史的“自然”解釋。

氣候史研究的先驅就包括氣象學家竺可楨先生,他於1973年所作的《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雖然嚴謹地將氣候變化作為主要研究對象,但作者還是暗示了氣候與人類活動的關係,“十二世紀初期,中國氣候加劇轉寒,這時,金人由東北侵入華北代替了遼人,佔據淮河和秦嶺以北地方,以現在的北京為國都”。

再往後,另一個氣候史研究更為名聲顯赫的案例就是“小冰河”。我們已知,地球歷史上發生過多次週期性的“冰河時代”,距離我們最近的一次“小冰河”時期就在17世紀達到巔峯。這時候就是中國的明末。美國考古學家布萊恩·費根在《小冰河時代》一書中就描述了典型的氣候史風格是這樣的:經歷了小冰河峯值的“17世紀30年代,明王朝時期的中國舉國大旱,政府橫徵暴斂,激起四方民變,滿族勢力趁機從北方加大攻擊力度。至17世紀40年代,中國南部肥沃的長江流域先後遭受嚴重旱災、洪災、時疫、饑荒。數百萬人或活活餓死,或死於1644年滿族擊敗明王朝的最後一次戰役。17世紀40年代初,飢餓和營養不良引發的致命傳染病使得日本國內大批民眾喪命。同樣惡劣的天氣也波及朝鮮半島南部肥沃的稻田,傳染病奪去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

一言以蔽之,天氣一冷,遊牧民族就會南下,中原就會板蕩。簡單來説,就是天氣嚴寒導致了匈奴、鮮卑、女真、蒙古這些草原部落的南遷,展開了對農耕地帶的征服——天一冷,北方民族就要南下(避寒)——想出這個理論的,一定是怕冷的南方人。

“環境人口容量”的祕密

然而,這個表明上完美的解釋,並沒有那麼可靠。舉出一個天氣變冷和人羣遷移吻合的例子,就有另一個不吻合的例子等着。以色列考古學家吉迪研究了新石器時代晚期至商代的中國氣候和人口的關係,他觀察到生活在內蒙古赤峯地區的“夏家店下層文化”南遷的時段裏,並沒有發生氣温驟降。以此證明,氣候對人類的影響更為“複雜”。拿竺可楨先生的氣象史對照,也可以發現,氣温變化和北方人羣的遷移並沒有那麼嚴格相關——那些北方遊牧民族南下的時候,並沒有遇到嚴寒。數據更多表明瞭,他們實際上是想南遷就遷!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解釋了氣候對人口環境容量的影響,我們需要藉助文獻來論證一下這個新的觀點。

以歷史上最著名的蒙古帝國的崛起為例,關於蒙古部落起源的《蒙古祕史》中,在開頭部分,有很多篇幅提到了一種獨特的生計活動:成吉思汗祖先之一的“豁裏剌兒台·蔑兒幹由於豁裏·禿馬惕地區自相禁約,不得捕獵貂鼠、青鼠等野獸,感到煩惱。……因不兒罕·合勒敦山為可捕獵野獸的好地方”便遷移了過來。很有意思,成吉思汗的祖先作為遊牧部落,並沒有因為氣候變化而遷移,他們遷移的理由非常特別——不得捕獵貂鼠、青鼠等野獸,感到煩惱。

提到蒙古與貂鼠關係的不僅是《蒙古祕史》,當我們再次讀到《北史》、《隋書》“室韋傳”(漢文文獻對“蒙古”的稱呼)時,同樣會發現一些有趣的記載:室韋部落“夏則城居,冬逐水草,多略貂皮”、“多貂”、“皆捕貂為業,冠以狐貂,衣以魚皮”。蒙古室韋部落為何捕貂,“兩唐書”説得更清楚。《舊唐書·室韋傳》、《契丹傳》都有“遣使貢豐貂”、“歲內貂皮為賦”的記錄。

這些文獻為我們理解蒙古部落的起源和遷移提供了一個難得的窗口。他們“捕獵貂鼠、青鼠等野獸”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自己吃肉,而是為了貂皮,這些貂皮也不是自用,而是“進貢”。進貢給誰?無疑就是“兩唐書”作者們背後的“南方帝國”。對於蒙古部落來説,貂皮並不是白白進貢的,遼、金兩朝其實用本地所產的糧食、鹽、鐵器和蒙古進行交換。達官貴人以貂裘為寶,用鹽、糧促使蒙古部落不斷為了捕貂而遷移。反過來,外來輸入的糧食、鐵器給蒙古部落人口的增長提供了物質基礎。

從我們的“人口增長與環境容量變化關係圖”中可以看到,外來食物的輸入,導致了部落人口的持續增長,過不了多久,或者因為“貂鼠”產量下降“感到煩惱”;或者因為遼金乃至宋朝對貂皮需求的下降,輸入蒙古地區的糧食開始減少。然而,因為過去很多年中增長出來的人口,卻沒有那麼容易下降。餓着肚子的部落民,就需要以寇邊、劫掠的方式,向南方曾經的貿易者獲取糧食。而這就往往成了我們熟知的某部遊牧帝國史的開頭了。

我們用同樣的視角來看後金(清朝)的興起,就更加清晰,女真嚮明朝提供貂皮的貿易過程和蒙古的起源別無二致,只不過在進貢清單裏多了一項“人蔘”。當貂皮和人蔘貿易下滑時,明朝與女真的矛盾就慢慢變得不那麼友好了。

綜合起來,我們至少澄清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氣候變冷,並不會使北方民族南下。不然的話,北極早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口輸出地了。在“南遷”之前的很少被記錄下的北方人口增長過程,才是大量漢文文獻中記載的匈奴、鮮卑、蒙古、女真部落南遷的真實原因。反過來説,那些北方部落人口的增長,實際上源自南方人的物質需求和慾望。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留下這首《江城子·密州出獵》的蘇軾可曾想到,他在山東高密“老夫聊發少年狂”時穿戴的“錦帽貂裘”就來自中原與北亞之間看不見的貿易之網。而這背後,則預示了一個多世紀後蒙古人口增長,繼而南下低緯度平原的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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