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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到底是岳飛所寫?還是明人偽作?

《滿江紅》到底是岳飛所寫?還是明人偽作?

迄今為止,還沒能找到一條毋庸置疑的確鑿資料來推翻餘嘉錫先生提出的在明以前《滿江紅》詞不見任何記載的懷疑。而這一條證據恰恰是一切辨偽者論證的基石,有這塊基石在,就不能輕易肯定此詞。

《滿江紅》到底是岳飛所寫?還是明人偽作?

自近人餘嘉錫先生在《四庫提要辨證》中提出岳飛《滿江紅》詞真偽問題後,夏承燾先生又撰《岳飛<滿江紅>詞考辨》一文,詳加考證,斷為偽作。一些報刊又提出這一問題,討論頗為熱烈。略覽眾文,以認為此詞是偽作者居多。但綜其主要論據,仍未出餘、夏二先生之文。即第一,《滿江紅》詞在明弘治十五年(1502)以前不見任何記載;第二,詞中“踏破賀蘭山缺”與南宋抗金地理位置不合。眾文一出,似有定論之勢。然而筆者認為僅憑如上論據,把此詞斷為偽作,不免有證據不足之憾,難消疑問。以下試舉三點。

一、從《滿江紅》詞本身看

在本詞中,成為辨偽者論據的主要有兩句,即“踏破賀蘭山缺”和“三十功名塵與土”。先看“賀蘭山”句。夏先生指出:“岳飛伐金要直搗金國上京的黃龍府,黃龍府在今吉林境,而賀蘭山在今西北甘肅,南宋時屬西夏,並非金國地區,這首詞若真出自岳飛之手,不應方向乖背如此。”

然而,這實在是不足為據的。不妨先依辨偽者所言,暫且把此詞當作明代人的偽作。那麼就一般作偽規律來講,作偽者最起碼應把偽作搞得合情合理,不悖史實,才能達到惟妙惟肖、真假難辨的偽託目的。然而此詞中為何又有這樣一句與南宋抗金地理位置不合的“踏破賀蘭山缺”呢?這豈不是一個大而又大、顯而又顯的漏洞?所以說,詞中的“賀蘭山”句,還是釋為泛指北方為妥,這與我國古代用“匈奴”來泛指北方少數民族是一樣的寫法。

再看“三十功名”句。夏先生在1962年9月《浙江日報》發表的《岳飛<滿江紅>詞考辨》一文認為“三十功名塵與土”,與岳飛身世不合,他說岳飛二十五歲至三十五歲時正為宋高宗所倚重。又有人說“三十功名”是岳飛“以三十建節”自誇,而“塵與土”又很自矜,認為像這樣在詩詞中用

自身的典故少見。其實這更不足為據。因為“三十功名”既可以理解為岳飛隱指自己的“三十建節”,也可以理解為應孔子“三十而立”之說。而重點卻不在這裡,此句重點在於“塵與土”。“三十功名塵與土”,作為工對“八千里路雲和月”,可以是實指,也可以是虛指,但所要表現的卻是岳飛那種在民族危難面前,把建樹個人功名視若塵土的高尚品格。這一點與史實中嶽飛多次辭謝朝廷封職的記載是相合的。關於“三十功名”句,夏先生在1979年出版的《月輪山詞論集》所收入的《考辨》一文中刪去了這條論據,不知是否夏先生也覺得此句不足為據?

二、從《滿江紅》詞與岳飛其他詩詞的比勘看

岳珂曾不遺餘力地蒐集其祖父岳飛的詩文,並將這些詩文編入《金佗稡編·經進鄂王家集》。然而,岳珂的蒐集很不完全,以致後世岳飛的詩文往往間出。這些集外的詩文有一些出於後人的依託,但也有一部分基本可以肯定是岳飛所作。我們只要把岳飛這部分詩詞同《滿江紅》詞比較一下,便可明顯地看出相互之間的一致性。這裡略作比較,以為佐證。例如,《題新淦蕭寺壁》:

雄氣堂堂貫鬥牛,誓將直節報君仇。

斬除頑惡還車駕,不問登壇萬戶侯。

此詩最早見於宋人所撰《賓退錄》。可以看出,這首詩不光在風格、內容方面與《滿江紅》有很大的一致性,甚至在語言上也很相似。如“雄氣堂堂貫鬥牛”和“怒髮衝冠”“壯懷激烈”;“誓將直節報君仇”和“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不問登壇萬戶侯”和“三十功名塵與土”等。從《金佗稡編·經進鄂王家集》中收錄岳飛的其他詩中也可以看出這一點。如《題翠巖寺》中的“忠義必期清塞水,功名直欲鎮邊圻”,以及“行復三關迎二聖,金酋席捲盡擒歸”等。

有人還懷疑岳飛這個武將是否會填詞,對於這一點,應是毋庸置疑的。岳飛不但會填詞,而且還很熟悉“滿江紅”這一詞調。這一點除了收錄在《經進鄂王家集》中的《小重山》詞外,還有一首《滿江紅·登黃鶴樓有感》可證。這首詞見於碑刻,詞後有元代人謝升孫、元末人宋克等人的跋,基本上可以斷定是岳飛所作。在這首詞中,也有“重新收拾舊山河”之意,如“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句便是。

還有人因《滿江紅》詞與《小重山》詞風格迥異而提出懷疑,筆者認為這個論據是難以成立的。因為一個作者在不同時期或不同心境的情況下,會寫出風格上差別很大的作品。清沈雄《古今詞話》引宋人陳鬱《藏一話腴》雲:“武穆賀講和赦表雲:‘莫守金石之約,難充溪壑之求。爺故作詞雲:‘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爺蓋指和議之非也。又作《滿江紅》,其忠憤之義可見。可見其不欲等閒白了少年頭,足以明其心事。”此條材料有爭議,因今存《藏一話腴》的幾個版本,皆無此條。有人懷疑是沈雄的作偽。我們且不管此材料的真偽,起碼從這條材料中我們看出前人已注意到兩個問題:第一,把《小重山》與議和聯絡起來;第二,把《小重山》同《滿江紅》聯絡起來。這種聯絡使我們感到,《小重山》詞大約是1158年宋金和議之後,岳飛在自己的抗金主張得不到支援的情況下,抒發的一種憂國憂民的沉鬱之情。這種感情,“忠憤”的基調從本質上說與《滿江紅》詞是一致的。

通過比勘我們可以看到,《滿江紅》詞和岳飛其他的詩詞一樣,在總的風格上是一致的,它給讀者的形象是統一的、完整的,是一個“壯懷激烈”“雄氣貫鬥牛”的青年將軍的形象。在詩詞的內容上,可以用相傳為岳飛所書的題詞來概括——“還我山河”。諸方面的一致性不是偶然的,文學作品的風格、內容以至語言都是要受到作者所生活的環境、時代、經歷所規定,所影響的。因此說,《滿江紅》詞如果沒有岳飛那樣經歷的人是很難寫出的。

三、從其他資料的記載看

雖無確鑿證據可以斷定《滿江紅》詞的真偽,但也還有一些蛛絲馬跡以尋。除了上面所引的有爭議的《藏一話腴》之外,還有條材料可資旁證,明人陳霆《渚山堂詞話》卷一雲:“嶽武穆駐師鄂州,紀律嚴明,路不拾遺,秋毫無犯,軍民胥樂,古名將莫能加也。有邵公序者,薄遊江湘,道其營內,因作《滿庭芳》贈之雲:‘落日旌旗,清霜劍戟,塞角聲喚嚴更。論兵慷慨,齒頰帶風生。坐擁貔貅十萬,銜枚勇、雲槊交橫。笑談頃,匈奴授首,千里靜欃槍。荊襄,人按堵,提壺勸酒,布穀催耕。芝夫蕘子,歌舞威名。好是輕裘緩帶,驅營陣、絕漠橫行。功誰紀?風神宛轉,麟閣畫丹青。爺《鄂王遺事》雲:‘此詞句句緣實,非尋常諛詞也。’”邵公序《滿庭芳》詞中“笑談頃,匈奴授首”句,與岳飛《滿江紅》詞中“笑談渴飲匈奴血”很相似。作為一首贈給岳飛的“句句緣實”的詞,是很有可能在詞中隱括岳飛的詞的,這種例子在詞人唱和中是屢見不鮮的。這一點唐圭璋先生在《續詞札記·宋邵公序贈岳飛詞》(見《南京師院學院學報》1980年第1期)中亦曾指出。當然這條材料本身真偽尚待考證,特別是邵公序其人其詞的情況還不清楚,姑列於此,以資考證。

綜上三點,能否就可以認為《滿江紅》詞確為岳飛所作呢?不能。因為迄今為止,還沒能找到一條毋庸置疑的確鑿資料來推翻餘嘉錫先生提出的在明以前《滿江紅》詞不見任何記載的懷疑。而這一條證據恰恰是一切辨偽者論證的基石,有這塊基石在,就不能輕易肯定此詞。然而由於有以上三點疑問在,又不能輕易否定此詞。因此,對於這樣一首影響頗大、流傳甚廣的作品,在沒能找到確鑿的資料佐證之前,斷語是不可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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