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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日本投降後為何戰鬥並未結束?

抗戰日本投降後為何戰鬥並未結束?

從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開始,到1945年年底,在這段時間裡,我們一直忙於接受駐華中地區日偽軍的投降。然而,說得準確一點,所有這些地方,都不是通過受降儀式、不費一槍一彈“接受”來的。相反,大多是通過激烈戰鬥,在打得日偽軍無路可走以後,才迫不得已向我軍投降的。這種情況,在古今中外的受降史上恐怕也是少見的。 ——阮武昌

抗戰日本投降後為何戰鬥並未結束?

人物小傳

阮武昌,1929年生於江蘇如皋,1943年入黨。1944年12月參加新四軍。先在蘇中軍區如西縣獨立團,後改編為新四軍一師一團,任政治幹事;1946年5月至1952年間,先後在三野四縱十師所屬單位及第九兵團教導團任幹事、支部書記、副政治指導員、政治指導員;1952年7月至1953年12月,參加抗美援朝,任志願軍炮兵四零五團宣傳股長;1970年6月,調至上海警備區工作,並於1983年起任上海警備區副政委。1993年離休,離休後任新四軍歷史研究會會長。

總算熬到頭了

是啊!整整八年啦!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中國人民流淌了多少血淚?經受了多少苦難?這下好啦,天終於亮了。

1945年8月10日左右,我正在一個區的游擊隊裡工作。傍晚,團部通訊員騎自行車送來了一封急信。當時通訊員一面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面笑著對我和區隊的隊長、指導員說:“好訊息,快看!快看!”聽他這麼一說,隊長趕緊把信拆開,一看,真的是天大的好訊息——日本馬上就要投降了!毛主席、朱總司令還命令我們立即舉行反攻,去收繳敵人的武裝。

看完信,我們三個人差點要跳起來,都說應該把這個好訊息儘快告訴大家。於是立即集合部隊,向大家傳達。信一念完,一下子像炸了鍋似的一片歡騰。大家叫呀,跳呀,說呀,笑呀,有的揮動雙拳,有的拼命鼓掌,有的舉起雙手,高呼“我們勝利啦!我們勝利啦!”不少戰士還拿出隨身攜帶的搪瓷碗,代替鑼鼓叮叮噹噹地敲了起來。隨後,大家紛紛湧向我和隊長、指導員,要求趕快開赴前線,去執行毛主席、朱總司令發出的接受日偽軍投降的命令。

很快,訊息像風一樣傳遍全村。不大一會兒,村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成群結隊來到部隊集合的場地,和指戰員們一起歡慶勝利。場地上三五成群,歡聲笑語。有些人高興地拉住戰士跳起了秧歌舞,還有些人激動地爬到草垛上放開嗓子喊。

一位老奶奶一邊用手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不停地自言自語:“總算熬到頭了!總算熬到頭了!”還有不少男青年當場要求參加新四軍,去和日軍做最後的一戰……

是啊!整整八年啦!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中國人民流淌了多少血淚?經受了多少苦難?這下好啦,天終於亮了。苦難的日子終於熬到頭了,我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而侵略者也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不想回家的孩子

一個身材矮小、穿著一身又肥又長的破軍裝的偽軍主動站到了我的面前。

遵照毛主席、朱總司令下達的“解放區抗日軍隊,統應舉行積極進攻,迫使日偽軍無條件投降。如遇抗拒,應堅決消滅之”的命令,部隊立即向如、黃線挺進,對駐守那裡的日偽軍採取行動。

8月14日下午,我們首先包圍了該縣中段的分界鎮。這裡駐著偽軍一個營,總共三百多人,由一個副團長率領。一開始,這幫人很狂妄,還想採取拖延戰術,說是讓他們再考慮考慮,明天再說。看來不施加點壓力不行。於是團長命令把兩門土炮架起來,瞄準炮樓打了三發炮彈。由於距離很近,三發炮彈倒是發發命中。可是因為終究是土造的,材料不過關,因此三發當中只有兩發爆炸,而且威力似乎不是很大。不過儘管如此,敵人還是害怕了,馬上從炮樓的槍眼裡伸出了一面白旗,表示願意向我們投降。後來經過談判,午飯之後敵人終於放下武器,三百多人在副團長率領下,整隊離開據點,到指定地點集中。

下午,我和另外一個同志負責去處理這批投降的偽軍。本著“凡是願意留下的交給司令部分配到各連,凡是不願留的,發給一定的遣返費讓他們自己回家”的原則,我倆分別和偽軍逐個談話徵求意見。當我剛談完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喊下一個的時候,一個身材矮小、穿著一身又肥又長的破軍裝的偽軍主動站到了我的面前。一看,是個孩子,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還有幾顆淺淺的麻子。

“叫什麼名字?”我問道。“郭家寶。”他低著頭漫不經心地回答。“在那邊幹什麼的?”“號兵。”“希望回家是吧!”我想這孩子一定很想回家。“不!”回答得斬釘截鐵,這倒引起了我的注意。

“為什麼?”我又問。“我沒有家。”這次他說得又慢又輕。“父母親呢?”“家裡窮,生病之後沒錢治,早就死了。”幾句話,說得我心裡酸酸的。“那你怎麼辦呢?”“留下來!”“新四軍的生活可是很苦啊!”“我不怕!”他很倔強。

看著他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於是同意他留下來。他一聽讓他留下,挺認真地向我鞠了個躬,然後趕緊站到留下來的那一邊。巧的是,半年多以後,我又見到了這個孩子,並且還成了他的直接領導。

贖罪的日本友人

這一別就是70年,不知道他現在情況怎樣。如果他還健在的話,相信他一定會像當年在靖江城外的屋頂上拿著話筒不停喊話那樣,為增進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而奔走呼號。

一天下午,分割槽派人給我們送來了一個日本人。這位友人是日本反戰同盟的成員,他來的任務就是配合我們在戰場上開展政治攻勢,對敵人喊話。分割槽交代,把他安排在政治處,平時和戰時都隨政治處一起行動。他的名字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他的模樣我至今還能夠回想起來:中等個頭,微黑的臉,瘦削的身材,大約十八九歲,講一口相當流利的中國話。

我們對他很客氣,各方面儘可能給予照顧,以便他能儘快適應部隊的生活。可是他卻一再表示要和我們一樣,不搞特殊。頭兩天,相互之間還有點拘謹,慢慢就比較隨便了,後來不但說說笑笑,有時還打打鬧鬧。因為我們幾個人的年齡差不多,都是二十歲不到的小夥子。閒來無事,大家還嘮嘮家常,談談個人的過去和將來。

他告訴我們,他家住在日本北海道,1942年讀中學時被徵招入伍,隨即被送來中國。剛到部隊,對這場戰爭稀裡糊塗,是非不清。可是到了中國以後,當看到同伴們到處殺人、放火、姦淫、掠奪的殘暴行為時,他對日本政府一再宣稱的“聖戰”開始產生懷疑。特別是有一次下鄉掃蕩,在一個村莊外面,看到幾個軍官和士兵,對一群手無寸鐵躲在蘆葦叢中的老百姓,先是用刺刀刺,然後又用機槍掃射,以此練習刺殺並從中取樂的情景時,他受到很大刺激,心裡感到煎熬。所以被俘以後,他對我軍幹部講的課,不但覺得很新鮮,而且覺得很有道理。加之又看到我們這裡軍愛民、民擁軍的大量感人的事例,使他終於明白了這場戰爭的性質和前途。他說,自從懂得了這些道理,他就報名參加反戰同盟,決心為儘快結束這場戰爭出一點力。

他來了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團隊奉命去攻打已經被兄弟部隊包圍的靖江城。聽到這個訊息,他高興極了。本來團首長規定白天好好睡覺,以便夜間行動。可他怎麼也不肯睡,從房東那裡找來一塊硬紙板,精心製作了一個喊話筒。並且反覆詢問我們,該在什麼時候喊話?怎麼喊話?

夜裡十點鐘左右,部隊抵達靖江以後,我們就和這位友人一起爬到靠近城牆的一間屋頂上去喊話。儘管當時已經知道城裡沒有日軍,但他仍然堅持和我們一起上去,並且用他的特殊身份和經歷,通過現身說法,對偽軍進行教育。

開始,我們一喊,敵人就射擊,子彈嗖嗖從身邊飛過。我們要他把上身放低些,可他為了能讓對方聽得更清楚,仍然把頭抬得高高的,舉著話筒大喊。喊了一個多小時,敵人仍然不肯投降。我們火了,便警告敵人,如果再不投降,就要用大炮轟了。隨後團長命令機炮連的同志,推著前面說的那兩門土炮,在石板路上來回走動,有意讓它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大家笑稱這是兵法三十六計之外的又一計,叫做真真假假計。

軍事威懾加上政治攻勢,又加上潛伏在城裡的我地下黨員趁勢進行策反工作,守城的五百餘名偽軍終於在天亮之前放下武器,向我軍投降。靖江城隨之獲得解放,兩門土炮也再次立下功勞。戰鬥結束以後,日本友人和我們一樣興奮不已,又唱又跳。為了表示慶祝,他還特地拿出專門發給他的津貼費,到街上買了一包糖果,和大家一起享受勝利的喜悅。

大概過了四五天,分割槽發來電報要友人返回。聽到這個訊息他很難過,要求我們把他留下。大家和他開玩笑說:我們這個廟小,容不下你這個菩薩。他聽不懂,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向他解釋以後,沒想到他第一次板起面孔,顯得很生氣。嚇得我們趕緊說明,不是我們不想留你,而是估計上級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你去完成。聽我們這麼一說,他的臉色才由陰轉晴,稍稍露出了笑容。

過了一會兒,他含著眼淚深情地望著我們說:“也許你們不相信,和你們在一起的這十多天,是我有生以來活得最有意義也是最開心的時候。我總算有機會為中國人民做了點事情,也為自己贖了點罪。”

臨走時,我們把他送到村頭,大家都依依不捨。

這一別就是70年,不知道他現在情況怎樣。如果他還健在的話,相信他一定會像當年在靖江城外的屋頂上拿著話筒不停喊話那樣,為增進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分子企圖東山再起的倒行逆施,而奔走呼號。

兩位戰鬥英雄

當他爬到離牆頭還有半人高的距離時,迅速掏出兩顆手榴彈,拉掉彈弦,在即將爆炸的一瞬間扔向了敵人。

9月8日,我們又馬不停蹄趕到泰興,攻打泰興城。這裡駐紮著偽軍第十九師,大約四千多人。敵人仗著人多,又有高大的城牆和寬闊的護城河作屏障,加上靠近泰州,因此很頑固,不肯投降。也因此我們花了整整四天時間,才把它打下來。在這次戰鬥中,我們團出了兩位戰鬥英雄,一位叫殷根寶,一位叫叢遠寬。

殷根寶擔任二連的班長,他率領全班同志冒著敵人猛烈的火力,利用吃飯桌蒙上溼棉被做成的土坦克作掩護,衝過一片開闊地,再衝過浮橋,然後通過竹梯迅速爬上城牆,在牆頂上和敵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

當殷根寶看到兩個敵人端著刺刀同時刺向戰友黃勇的危急關頭,他一個箭步上去,首先捅倒了一個敵人,接著一個反轉身,刺刀直插正刺向自己的另一個敵人。經過一番激烈的廝殺,敵人終於潰退了,我軍隨之通過這個缺口湧入城內。戰後,他被評為戰鬥英雄。一位音樂工作者還專門為他譜寫了一首歌,歌名就叫《戰鬥英雄殷根寶》。這首歌曾在團裡廣為傳唱,影響很大。

不幸的是,殷根寶同志後來在解放戰爭中英勇犧牲了。

叢遠寬是警衛連的班長,也是突擊隊的隊長。他帶領突擊隊兩次攻擊受阻之後,第三次改變戰術,把竹梯放得低於城牆頭,使敵人的手夠不著去推翻我軍登城的梯子。當他爬到離牆頭還有半人高的距離時,迅速掏出兩顆手榴彈,拉掉彈弦,在即將爆炸的一瞬間扔向了敵人。隨著兩聲巨響,他趁勢翻上城頭,搶過敵人的一挺機槍,立馬向兩邊的敵人猛烈掃射。

這一突如其來的打擊,使敵人不知所措,慌忙向城裡逃跑。叢遠寬和突擊隊的其他同志也緊跟著追了過去。戰後,他被評為戰鬥英雄。

華中受降的收官之戰

這個時候的日軍已經不像前幾年那樣狂妄頑固了,我們稍一攻擊,他們很快就繳械投降。

12月中旬,我們又奉命配合兄弟部隊攻打高郵城。高郵位於揚州和淮陰中間,緊挨著大運河。這裡駐紮著日軍1100多人,偽軍5000多人。是日軍盤踞在我華中地區的最後一個據點,也可以說是鍥在我華中地區的一枚釘子。拔掉了這枚釘子,華中根據地就全部解放了,同時也為下一步把華中和山東兩個解放區連成一片,清除了主要障礙。

這次我們團的任務是首先掃除揚(揚州)泰(泰州)線上的幾個小據點。戰役於19日夜間打響,次日凌晨,我們就抓到了十幾個從邵伯逃出來的日本兵。這個時候的日軍已經不像前幾年那樣狂妄頑固了,我們稍一攻擊,他們很快就繳械投降。20日,揚泰線被我軍全部控制。

在我們掃蕩揚泰線的時候,兄弟部隊於19日夜間同時對高郵城發起攻擊,在掃除了外圍據點之後,25日夜進行總攻。這裡的敵人不像邵伯的敵人那樣,他們仗著人多勢眾,還是進行了一番抵抗。第八總隊的指戰員在強大炮火支援下,冒著傾盆大雨,對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一起發起總攻。第六十八團在遭到敵人子母堡群火力嚴密封鎖、前進受阻的情況下,一連戰士戴文祥,機智地迂迴到敵堡的側後,利用死角,連續打下七個地堡,為大部隊前進掃清了障礙。後來經過一天一夜的激烈戰鬥,26日凌晨,我攻城部隊終於會師在日軍的旅團司令部,迫使敵人繳槍投降。

戰鬥結束之後,我們在敵人司令部大院裡舉行了莊嚴的受降儀式。代表我方接受日軍投降的是第八縱隊政治部主任韓念龍,代表日軍投降的是駐該城的最高司令長官、獨立第十九師旅團長巖崎大佐。

讓日軍敬佩的中國將軍

“不勝感激之至!不勝榮幸之至!”感動之餘,還連忙從腰間取下指揮刀,彎腰獻給粟司令。

有意思的是,我軍一攻入城內,粟裕司令員就跟隨部隊進了城,並且在夜幕下悄悄來到受降現場,在另一間房子裡觀看了受降儀式的全過程。儀式一結束,他又悄悄離開現場。這一切不但日軍司令不知道,就連主持受降儀式的韓念龍同志也沒有發現。直到三天以後,粟裕司令在接見日軍軍官的時候,講到這件事,人們才知道了這個有趣的情節。巖崎大佐聽說以後更是驚訝不已,當場連連表示:“不勝感激之至!不勝榮幸之至!”感動之餘,還連忙從腰間取下指揮刀,彎腰獻給粟司令。他邊獻邊非常認真地說:“謹將這把祖傳的紫雲,敬獻給久仰大名的中國將軍。”真的是不打不相識。此時,他對粟司令和我軍的敬畏之情溢於言表。

高郵戰役是華中戰場受降的收官之戰。這次戰役還創造了抗日戰爭的一個紀錄,就是在一次戰役當中,俘虜日軍的人數最多——931人。加上外圍戰鬥俘虜的,總共一千餘人。

至此,受降任務基本完成。從1945年8月15日開始,到1945年年底,在這段時間裡,我們一直忙於接受駐華中地區日偽軍的投降。然而,說得準確一點,所有這些地方,都不是通過受降儀式,不費一槍一彈“接受”來的。相反,大多是通過激烈戰鬥,在打得日偽軍無路可走以後,才迫不得已向我軍投降的。這種情況,在古今中外的受降史上恐怕也是少見的。

為了讓人們看到歷史的真實,應該把這個情況如實記載下來,以便從這裡看到一個怪現象,那就是:蔣介石和日軍,一方面都視對方為仇敵,勢不兩立;但同時又都把我黨我軍看作是共同的敵人,因而有時又聯起手來一起對付我們。這種怪現象可以說是歷史前進中的一股逆流,但是逆流終究是逆流,它永遠也阻擋不了主流的奔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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