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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裡的帝王生活 末代皇帝溥儀大婚始末

紫禁城裡的帝王生活 末代皇帝溥儀大婚始末

溥儀退位後,按照民國政府的“優待條件”,溥儀仍然可以在紫禁城內居住,依舊過著他的“帝王”生活

紫禁城裡的帝王生活 末代皇帝溥儀大婚始末

在溥儀剛過15 週歲時,宮裡的老太太們便閒不住了,張羅著皇帝的大婚,太妃們把溥儀的父親醇親王載灃請到宮裡商議了好幾次,並召集了10 位王公討論此事。據溥儀回憶說,從開始議婚到最後成婚,前後歷時近兩年的時間,在這期間皇后還沒有確定,兩個老太太——溥儀的生母和莊和太妃卻撒手人世。由於時局的變幻莫測和動盪不寧,師傅們多次勸諫大婚從緩,再加上在世的幾個太妃捲入情形十分複雜的爭執,使這最後一個皇宮帝后大婚變得微妙而複雜,一波三折,幾起幾落。

莊和太妃去世後,宮裡主要有三個太妃主事:榮惠太妃沒什麼主見,由誰來立皇后都行;敬懿太妃是同治皇帝的妃子,總是抬出當年慈禧太后遺囑的話“承繼同治、兼祧光緒”,認為宣統帝是繼承同治的帝位,所以應當由她來推選皇后;隆裕太后( 光緒皇后) 在世時就不睬敬懿太妃的這一套,因她主持宮中事務,不僅沒有尊重敬懿太妃,反而把她打入了冷宮;隆裕太后去世後,袁世凱干涉皇宮內政,指定端康太妃繼承隆裕的權力主持宮中事務,端康太妃想找個自己的親系女子冊立為皇后。這樣,敬懿太妃、端康太妃互不服氣,也互不相讓,為選婚鬧得烏煙瘴氣。溥儀的兩位掌握兵權的叔父各支援一個太妃,上下奔走,宮廷顯得更為熱鬧。

究竟選誰做皇后,當然由皇帝說了算。宮裡的規矩是:讓候選的女子排成一排,由皇帝和太后挑,選中的遞上玉如意( 一說系荷包於其扣上) 即可。可到民國時代了,王公大臣們覺得,讓人家閨女站成一排挑來挑去,不太妥當,便改為排照片,看準後,用鉛筆做個記號。候選的四個女子即蒙古王公陽倉扎布家、滿洲都統衡永家以及榮源家和端恭家的,照片一同送到養心殿。溥儀說:在我看來,四個人都是一個模樣,身段都像紙糊的桶子;每張照片的臉部都很小,實在分不出醜俊來,如果一定要比較,只能比一比旗袍的花色,誰的特別些。

15 歲的溥儀沒什麼標準,便胡亂地在一張似順眼些的相片上用鉛筆畫一個圈,交差了事。這個女子就是滿洲額爾德特氏端恭的女兒文繡,比溥儀小3 歲。文繡是溥儀的六伯父海軍大臣載洵推薦的,是敬懿太妃中意的姑娘,敬懿十分高興。但這個結果令端康太妃就不滿意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讓王公們勸溥儀,重選她推選的滿洲正白旗敦布羅氏榮源的女兒婉容,理由是文繡長得不好,家境清苦,而婉容長得美麗,家境富裕。

婉容是禁衛軍大臣載濤推薦的,端康太妃中意。溥儀聽從勸告,用鉛筆在婉容相片畫個圈,重選與溥儀同歲的婉容為皇后。這一下,敬懿、榮惠兩太妃又不樂意了。太妃、王公們爭執不下,最後榮惠出面說:皇上圈過文繡了,她不能再嫁平民,就納為妃吧。溥儀想不通怎麼一下子有了兩個老婆? 不大樂意。王公們勸說,溥儀讓步,這一後一妃就這麼定了。

后妃剛確定,1922 年3 月11 日的《宮門抄》便發出通告:榮源之女郭佳樂( 婉容) 立為皇后。但這並不意味著結婚。莊士敦說:中國皇帝婚禮的一個奇怪特點是,一位青年婦女晉為皇后,並不是由於她嫁給皇帝這個事實而自然形成的,而是由於皇帝釋出命令造成的。命令一旦釋出,她即成為皇后,儘管釋出上諭的時間和舉行婚禮的時間之間也許要消磨好幾個月。

宣佈立後的同時,《宮門抄》也宣佈了選額爾德特氏( 文繡) 為淑妃。這一結果令漢族忠臣大失所望,他們希望皇帝能娶漢人為皇后以扭轉乾坤,而甚囂塵上的傳言是皇上的新娘非徐世昌總統之女莫屬。3月14 日的《宮門抄》又發出雙重婚禮通告:榮源為其女兒晉為皇后已謁見皇帝,當面致謝;文祺為其侄女額爾德特氏被封為淑妃感到榮幸,已通過內務府代向皇帝致謝。皇后之父被賜各種恩典,授頭品頂戴,送御前侍衛,賜紫禁城騎馬。不久,他升為內務府大臣,晉升公爵。

3月份剛舉行納采禮,一系列變故發生。直奉戰爭爆發,中原烽火連天,婚禮便拖了下來。直拖到12 月1 日,徐世昌總統下臺,黎元洪再次出任總統。紛繁變幻的時局,令疲憊憔悴的溥儀皇帝作出了驚人的決定:要求莊士敦立即帶他去英國公使館,打算一到使館,便通電全國,放棄帝號、特權和民國的津貼。莊士敦在給一位通曉英語的前清官員的一封信中,詳細地說到此事:

皇帝於上午從電話中得悉我已返回,遂派機要通訊員送來一紙用鉛筆寫的中文便條,讓我於當日下午三點鐘到宮中他的私邸去見他。他還令我準備兩部汽車同時在東華門外等候,但是沒有說明原因。最後,他要求我對他寫的便條要在皇室和其他幾位師傅中間絕對保守祕密。

我按照指定的時間乘坐自己的汽車前去進宮,並命令第二輛汽車開出去……我發現皇上正在養心殿等著我。我們會面時沒有第三者在場。會見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這是我有生以來經歷過的這類最尷尬的場面之一。首要的一點是,皇上希望我把他帶到英國公使館去。他已如此明確地下定了決心,甚至連首先同我討論的餘地都沒有。這就是他要我準備兩部汽車的原因。我和他同坐一輛汽車,他的幾名侍從坐另外一輛汽車緊跟其後。皇上接著講道,一旦到達使館,他即打算通電中國人民,說明他對繼續留在無所事事、只領國家津貼的這個位置上感到羞恥,不僅願意放棄民國政府曾經作為退位代價而付給他的4000000 元津貼,而且也願意放棄他的帝號和包括佔據皇宮特權的一切有關的權力。

莊士敦對選婚之間和徐總統下臺之後,皇帝突然宣佈要離宮出走這一戲劇性變化,感到十分驚奇。皇帝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忽然之間要放棄津貼和帝號?

莊士敦認為有四個原因:一、皇帝是聰明而富有思想的,而且是一位博覽各種政治見解的人。他對中國的現實情況比許多成年人知道得更多,對他自己的地位也不存在任何幻想。他越來越強烈地感到,不做任何工作而白拿國家的鉅額津貼是一種恥辱。二、皇上對他所瞭解的整個宮廷的腐敗現象越來越感到厭惡。三、極端的共和主義者所謂的舊國會或某種類似的議會代議制在不久的將來有可能恢復,而帝號和津貼的廢棄有可能被提出來。四、皇帝現在的處境對其身心是有害的。莊士敦分析了當時的時局和由此可能出現的後果,理由充分地說服了溥儀放棄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皇帝的大婚禮很隆重,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準備。清廷任命了4 名大婚禮大臣:貝勒載濤總辦,帝師朱益藩和內務府大臣紹英、耆齡為副。隨之成立大婚禮籌備處。設定照同治大婚禮的規模,簡肅而隆重。但即便一切從簡,也得40 萬元。內務府府庫空虛,這筆經費從何而來? 清室與民國政府磋商,要求把歷年所欠的清室優待費先撥40 萬元應急,但得到的答覆是:方今國庫空虛,礙難照辦,請另行籌措。清室只好變賣珍寶。報紙一披露,天下譁然。最後,只好改用抵押,用40 多箱金銀器皿作抵押向英國匯豐銀行籌借經費。民國政府財政部送給清室一封致歉的信,說特意從關稅款內撥出10 萬元給清室籌辦大婚,其中2 萬元算是民國的賀禮。

10 月21 日,舉行納采禮,以禮親王誠坤、睿親王中銓任納采正、副使。禮親王騎馬在前,睿親王手中持節,一行人從乾清宮出發,後面是大隊的儀仗和採禮。但京師市民看見的卻是一支不倫不類的納采隊伍:分兩行隨行的是手持黃緞龍旗和木牌、木棍的儀仗,持節使後是一把黃傘和雕鞍錦轡、鞍上覆蓋黃色絨毯的4 匹黑馬、白馬;採禮是木亭、錦匣、紹興酒和果品,採禮佇列的最後是全身染成紅色的40 只綿羊,納采隊伍走到神武門後,步軍統領衙門和保安隊的300 人的馬隊在前開路,宗人府和內城守衛隊三起樂隊隨行奏樂——馬隊和樂隊的人員,全都身穿相同的服裝,背挎洋槍馬刀,吹打洋鼓洋號。納采隊伍在人們的嬉笑聲中,直奔榮公府( 榮源封為承恩公)。

11 月12 日,舉行大徵禮。籌備處釋出訊息,定於12 月1 日舉行大婚。11 月29 日,清室舉行冊封淑妃文繡的儀式,迎文繡入宮。11月30 日,舉行冊封皇后典禮,由禮親王誠坤、怡親王毓麒為正、副使。12月1 日,舉行大婚典禮。溥儀身穿袍褂,來到乾清宮。滿蒙王公和遺老們齊集宮內。恭親王奕訢的長子慶親王載振和鄭親王昭煦任正、副使,御前侍衛衡永等8 人隨行,帶著大隊迎親人馬前往榮公府。蒙古親王那彥圖、蒙古郡王貢桑諾爾布和宗室載澤、溥信4 個御前大臣在乾清宮照料一切。新郎溥儀派人把一柄如意放在鳳輿裡。24人抬的大鳳輿塗金的轎頂,正中一隻很大的金鳳凰,鳳背上一個小金頂,周圍9 只小金鑾嘴裡都銜著長長的黃絲穗;鵝黃色緞子轎圍,上繡抱著紅雙喜字的藍鳳凰。

大婚使用的是全副鹵簿儀仗;傘棍、旗、牌、金瓜、鉞、斧、節、扇和各百餘對的牛角、大鼓。隊伍至神武門,增加五起軍樂隊和民國步、騎衛隊、禁衛軍警察中隊2000 人。佇列中有一座銀頂黃緞轎和三輛銀頂黃緞舊式馬車,都是空的。這是備皇后日後私人使用的。隊伍中較引人注目的是60 人手提的大宮燈、70餘人肩扛的龍鳳旗傘和無數僕役抬著的裝金冊、金印、新娘嫁妝的黃龍亭。

皇后入宮的時間預定在1 日凌晨4 時。滿人的婚禮不同於漢人,都是在夜間舉行,因為這個時辰,月亮幾近飽滿,月光明亮,月華似水,天空澄澈無雲,大地靜寂無聲,乾坤朗朗。鳳輿從乾清宮出發,浩浩蕩蕩地在夜色中行至皇后家。鑾儀衛轎伕將鳳輿抬至前院,轉由太監抬至內堂正廳,放在一個角落,使之面朝東南——此時此刻,這裡由“福星”統轄。新娘早已梳妝打扮完畢:梳著雙髻,戴上雙喜如意,身穿龍鳳同合袍,頭上蓋著精繡龍鳳的紅蓋頭,手裡拿一隻蘋果。女官請新娘升入鳳輿就座。太監們抬出內堂,在大門口轉交給轎伕。大婚隊伍啟程,向紫禁城進發。新娘沒有家人陪伴,只有她的父親跪在大門外的紅毯上送行。

佇列行進在北京的街上。月亮西沉,夜色一片漆黑。街上的電燈稀稀落落,忽明忽暗。街道上擠滿了人群,他們通宵未眠,就為一睹這最後一次的皇室大婚盛況。鳳輿經過的街道中央,都撒滿了黃色的沙土,街道上乾乾淨淨。坐在鳳輿中的新娘婉容忐忑不安,心中十分的迷惘和複雜。隊伍從東華門中門進入皇宮,一直走到乾清宮大門。鳳輿在漢白玉臺階下落地。太監接替轎伕,將鳳輿抬進乾清宮丹墀,停在龍座前。龍座兩邊是王公、福晉、侍女、太監、內務府大臣和高階官員。

王公和官員退避之後,新娘在福晉、命婦、太監的照應下走出花轎,通過乾清宮後門,來到洞房之地的坤寧宮。16歲的丈夫溥儀正在坤寧宮迎候。福晉和命婦早已佈置好了洞房:龍鳳喜床上是繡工精細的錦緞被褥,上面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正中放一隻寶瓶,瓶內裝著珍珠、寶石、金銀錢幣和五穀,四角各放一柄如意。

過了大火盆和馬鞍的新娘,由載濤的福晉接過她手中的蘋果,換上寶瓶。溥儀在洞房中隆重而小心地揭掉新娘遮面的蓋頭,這位新郎這才第一次見到自己16 歲的新娘,原來確實十分的美貌。隨後是合巹禮和合巹宴。皇宮熱鬧非凡,並從次日起三天三夜唱大戲恭賀助興。

溥儀這樣回憶他的洞房之夜:

行過“合巹禮”,吃過了“子孫餑餑”, 進入婚房:暗紅色( 坤寧宮洞房) 的屋子裡,我覺得很憋氣。新娘子坐在炕上,低著頭,我在旁邊看了一會,只覺著眼前一片紅:紅帳子、紅褥子、紅衣、紅裙、紅花朵、紅臉蛋……好像一攤化了的紅蠟燭。我感到很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覺得還是養心殿好,便開開門,回來了。我回到養心殿,一眼看見了裱在牆壁上的宣統朝全國各地大臣的名單,那個問題又來了:我有了一後一妃,成了人了,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呢? 被孤零地扔在坤寧宮的婉容是什麼心情? 那個不滿14 歲的文繡在想些什麼? 我連想也沒有想到這些。我想的只是:如果不是革命,我就開始親政了……我要恢復我的祖業!

12 月3 日,舉行了盛大的受賀禮。皇帝升入乾清宮寶座,接受王公、大臣和民國要員的祝賀。大部分穿著滿洲的禮服和朝服,民國的官員們穿西服、燕尾服。許多報紙對熱鬧的皇宮發出嚴正的聲討和批評。儘管如此,也擋不住王公大臣的興高采烈,許多遺老、舊臣如驚蟄後的蟲子再次成群飛向北京、彙集在皇宮四周。遺老遺少和太妃們大為興奮,他們最得意的是民國的要人和東交民巷的外國客人——這辛亥革命以後皇宮中第一次出現的外國官方客人。為了答謝外國觀禮的客人,按莊士敦的意思,溥儀在乾清宮特意安排了一個酒會。張勳時的外務部大臣樑敦彥擬定了英文謝詞,由溥儀緩慢而清晰地念誦:今天在這裡,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高貴客人,朕感到不勝榮幸。謝謝諸位光臨,並祝諸位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收到的大量大婚禮物,僅現金就100 多萬元。內務府印行的“紅冊”上記載了賀禮的名稱和送禮人。孫中山和革命黨人沒有送禮。王公、宗室、帝師、內務府官員和舊臣都列名冊中。一位前清官員為了對故主表示忠誠,不顧家境貧困,將家中唯一的珍品——一本家藏200 餘年的傳家寶、康熙皇帝的手書《千字文》送作賀禮。絕大多數送禮的人簽署:臣某某恭進。民國的官員則大多不稱“臣”,只寫“呈進”“恭進”。例外的是,顏惠慶博士同張勳、張海鵬這樣的“忠臣”一樣寫上“跪進”。

最引人注目的是民國要人的賀禮和社會各界名流的禮品。大總統黎元洪在紅帖子上寫:“中華民國大總統黎元洪贈宣統大皇帝。”禮物共8 件:琺琅器4 件,綢緞2 件,帳1 件,對聯一副——“漢瓦當文,延年益壽;周銅盤銘,富貴吉祥。”前總統徐世昌送賀禮2 萬元,還有許多貴重物品,包括28 件珍貴瓷器、一張名貴的龍鳳地毯。基督將軍馮玉祥送了一柄白玉大喜如意。張勳送1 萬元。民國著名官員吳佩孚將軍、王懷慶將軍、蔡廷斡海軍上將、曹錕將軍和顏惠慶博士送了禮金和禮物。張作霖、吉林總督、黑龍江總督各送1 萬元。富豪遺老陳夔龍、李經邁送呈鑽石珠翠。“文聖”康有為送銀元1000 元和磨色玉屏、金屏、拿破崙婚禮時用的硝石蝶以及一副親筆對聯:八國衣冠瞻玉步,九天日月耀金臺。溥儀的堂兄弟、英文伴讀溥佳送一輛自行車,引起了溥儀的極大興趣,很快學會後,便開始騎車在宮中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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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婚讓遺老遺少趨之若鶩

在談我的結婚以前,我想先從我訂婚時的情形談起。

在談我的訂婚情形以前,我認為還應該和光緒訂婚時的情形做個對比才行。

光緒在訂婚時,首先是由西太后從無數候選物件中,給選出幾個人來,然後再讓光緒自己從中挑選。挑選的方法是叫這些候選的物件都到宮中來,像是一批商品一樣,一個一個擺在光緒的面前。這時光緒手中拿著一柄“如意”(玉飾物),看中了誰,便把這個定貨票式的如意遞到誰的手中,那麼,這個被貼上定貨票——被遞給如意的女性,便算是中了選而成為皇后了。

在我訂婚的時候,因為在那時,已經由“大朝廷”收縮成為“小朝廷”的局面,不可能再去擺像過去那樣“大朝廷”的架子,不過是,在一些滿蒙族的過去大官之中,就連退了任的中華民國大總統徐世昌先生也不能例外,他們都是衷心願意使他們的女兒,也能嘗一嘗當皇后的滋味,哪怕是廢帝的皇后也好,對於這一點,他們卻是不以為意的。所以就得將就一些,委曲求全地稍微變通一下辦法。因為,在那時已不可能把誰家的“千金閨秀”當做當面任憑挑選的“商品”來看,於是就“通權達變”地拿她們的相片來供我隨意選擇。這種“新式”的挑選方法,是把徵集來的一些候選物件的相片一張一張地擺在我的面前,並把那種如意,也變成了一枝普通的鉛筆,只要我隨心所欲地在那張相片的旁邊或後面,記上一個隨意的符號點,也可圈圈,那麼,這個“定貨”的符號,便可以等於親手把如意遞過去一樣。這樣便算是“良緣”已定,“佳偶”到手。

我就是在十六歲的時候,使用了這種新方式訂的婚。我把這個符號,畫在文繡的照片上了。可是我在當時所認為的這個“良緣”卻被某一太妃的“母權”所給衝散。她不滿的理由是:文繡家既貧寒,相貌又不怎樣。於是,這次的“貼票訂貨”便被宣告無效。還得重新把那些照片重行攤開再擺一次。於是,我也就得放棄成見,重新另挑一次。這次我的鉛筆則是落在郭布羅·婉容的相片上了。論家底,論容貌,這位太妃滿意了,可是卻又有一位太妃提出了一個“公平合理”的折衷新方案來。那就是:“文繡既是一度中選,豈能遺棄,可納她為妃!”於是我就平白地有了“一妻二妾”,也就是婉容當上了皇后,文繡做了淑妃。

我的結婚是在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一日。那年我是十七歲。婉容和我同歲,文繡則是比我小兩歲。

按照清朝的舊制,妃是要比皇后先一天入宮的。為什麼理由我不知道。只能以“這是舊制”四個字來作回答。

我的結婚儀式,不用說,全都是些封建和迷信相結合的無數繁文縟節,也就是幾百年來相沿成風的所謂古禮。真是既麻煩死人,又沒有什麼意義,既虛靡浪費又惹是生非。總而言之,都是表現封建統治階級奢侈腐敗本質的一些“活廣告”而已,我想也用不著糟踏時間來描述那些,只把其中能夠看出一些當日問題的事情擇要加以敘述就夠了。

“小朝廷”的興風作浪

自從辛亥革命以後,除了“張勳復辟”的幾天“熱鬧”之外,就要算這次我的結婚為最“熱鬧”的了。

到了我結婚的那一天,多年散居在全國各地的所謂“大臣”“遺老”“遺少”之類,就如同驚蟄後的蟲豸一樣,都從冬眠中醒了過來,紛紛擾擾地來“上表稱賀”,也有的把他們在過去所刮到的民脂民膏,也都“慷慨”地拿了出來,作為對我的“賀禮”,真是從圖書古玩之類起一直到銀元金鎊止,應有盡有,紛至沓來。其中還有從來未曾見過面的人,或未嘗聞過名的人,也都從全國各地麇集到“小朝廷”中來,作了一次辛亥以來未曾有的大規模“朝賀”。

滿族王公不用說,就是蒙族王公等,也都不遠千里而來參加了這次的“典禮”。

因為,這次前來“朝賀”的人數過多,所以,他們只能按照過去的官職等級依次排列起來,從“乾清宮”的所謂“丹陛”上一直排到“乾清門”外,在後半部的人,不用說看不到我的臉,就連“乾清宮”也看不見,只是在遙遠的地方瞎磕一頓頭而已。

就是當時的大總統黎元洪,也曾為了我這一婚禮忙得不可開交,在結婚前既派專人把一份厚禮送到婉容的家,另外還派總統府大禮官黃開文為專使,在陸軍中將王恩貴、韓澤暐以及陸軍少將和上校各一名的隨同下,向我作了照例對外國君主之禮的正式賀禮。

這時各外國駐我國的公使以及館員等差不多也全來湊個熱鬧,紛紛以觀禮和祝賀為名來看中華民國時代的這種不倫不類的怪現象。那幾天真是把整個的北京城給鬧得烏煙瘴氣。雖然在當時,也有不少遠見之士,認為在中華民國已經成立多年之後,這個“小朝廷”反倒一天天囂張起來,竟致不安分到了這樣的程度而表示了不滿和憂慮,但是在當時這種滿城風雨的情勢下,也只能皺起眉頭嘆息一聲道:“這樣豈不有些喧賓奪主,實在太不像話了,太不像事了!”而已。

一方面在我結婚典禮中,也是鋪張得到了過分的地步。那一天不但是在“神武門”上彩棚高扎,警衛森嚴,就是在“神武門”附近也是車水馬龍擁擠不堪,就是在當時的“北上門”(現在景山公園正門)內也有很多武裝軍警排列待機。同時,還有臨時派來的崗哨幾步一崗地在馬路上持槍警戒。無怪在當時的天津大公報上,會發出了“……這些站崗兵,彷彿是一種陳設品似的。或者因為苦人太多,怕鬧事?故特地叫來彈壓亦未可知。”的疑問號來了。

結婚儀式的具體經過:

十一月三十日午時為“淑妃”裝奩的入宮。

三十一日丑時“淑妃”入宮。

十二月一日午時為“皇后”裝奩的入宮。

同時,寅時“皇后”入宮。然後行“皇后淑妃的冊立禮”。

二日我和我妻子(淑妃,在當時由於嫡庶的關係,她卻無權參加)一同到景山內的“壽皇殿”向歷代祖先行禮。

三日午時我在“乾清宮”受賀。

從我結婚的第二日起,接連在“重華宮”中“漱芳齋”演了三天戲,當時在京的有名演員,差不多都被邀參加。

這便是我結婚的全部經過。

當時的幾項瑣記

皇帝的結婚在當時叫做“大婚”,定親叫做“納采”。在拜天地之後,尚有所謂“冊立”之禮。皇后所坐的花轎叫做“鳳輿”。娶親的叫做“迎親大使”——有正副二人,正大使為“慶親王”,副大使為“鄭親王”。他們都穿著清代舊日禮裝,手中執節,如畫中蘇武所執的一樣,騎在馬上,由宮中捧著所謂“聖旨”,在中華民國政府所派來的步軍統領衙門馬隊、警察隊馬隊、保安隊馬隊的簇擁保衛下,向婉容的住宅進發。更有兩班軍樂隊走在前面。後面是黃緞銀頂轎一頂。其後還有無人乘坐的三頂黃緞銀頂車。此外還有包括龍鳳旗傘和鸞駕儀仗共七十二副,後面還有四架黃亭,其中裝有印璽和“皇后”禮服之類,還有宮燈三十對。其中最鮮明而又滑稽的對照則是既有完全清代服飾的所謂“清室官員”,又有中華民國政府派去的穿戴著軍警制服的人員,既“嚴肅”又“和協”地在首都北京大馬路上並肩走著,如果是在現在的人看來,除了做夢之外,是再也看不到這種離奇現象的了。

此外,像是我的岳父榮源和婉容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在所謂“迎親正副大使”尚距其家門很遠的時候,他們父子便都早已跪在衚衕裡的家門外,在人山人海看熱鬧的市民環睹之下,跪候著“聖旨”和“聖節”的到來。這種奴才心情,也是現代人所絕對不能瞭解的,只是因為社會制度的不同,人們對於光榮和恥辱的看法,也完全相反了。從這裡還可以認識到舊社會制度麻痺人的力量,實在是到了怎樣可怕的程度,竟至把是非邪正好壞黑白都能給顛倒過來。尤其是像我這樣從舊社會中漂流過來的人,撫今追昔,真使我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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