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談蔣介石 其受重用因為喜歡他的“愣”

1948年，國共大決戰即將到來。這年9月份的一天，壽光縣公安局局長李培志親自參與了對一名“商人”的審訊，據說這名自稱去青島投親就醫的商人行蹤詭異，不像普通的小商販，倒像一名高階軍官。談話開始沒多久，“商人”就要跟縣長面談，隨後改口稱要見陳毅。

“我就是王耀武！”“商販”的這句話，讓李培志所有的疑雲一下子破解了。王耀武，國民黨高階將領，山東省政府主席、第二綏靖區司令官。以王耀武的被捕為切入點，本期的《發現青島》我們就來聊聊他的故事。

堅守宜黃受蔣介石賞識

王耀武，字佐民，山東泰安人。早年生活困苦，當過學徒工人、做過店員。1924年考入黃埔軍校三期，畢業後入伍。做過劉峙、胡宗南的下級。和國民黨內的其他將領有些不同，王耀武本人沒有任何派系背景，他的提拔，源於個人的非凡作戰才能，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本人受到國共雙方的高度評價。蔣介石視他為愛將，中共高階將領稱他為國民黨內少有的幾個明白人之一。

外界評價王耀武智商、情商均屬一流。智商體現在作戰方面，王耀武練兵有方，作戰勇猛。情商體現在待人處事方面，王耀武很會做人，對上司、同僚乃至下級都能做得面面俱到，令人皆大歡喜。基於這些原因，王耀武從軍的路上多有貴人扶持，當然，最重要的貴人就是蔣介石。

王耀武受到蔣介石栽培源於宜黃戰役，此役發生於1932年，正值國共十年對峙時期，當時王耀武還只是一名上校團長，歸屬三十二旅旅長柏天民指揮。王昭建、郭天佑在《王耀武沉浮記》一文中寫道，該旅在進駐宜黃之後被紅軍團團圍住，形勢萬分緊急。蔣介石斷定危城難守，曾命令柏天民相機突圍，但王耀武膽識非凡，提出了和蔣介石完全相反的觀點。他勸柏天民說：“紅軍善於攻點打援，我若突圍，必遭全殲，如若死守或可倖存。”柏採納其計，決定死守。結果，他們守住宜黃24天未被紅軍攻取，這是連蔣介石也沒想到的奇蹟。後來旅長柏天民腿部負重傷，送往後方醫院治療，治療期間，蔣介石曾親往醫院看望，也正是在探望過程中，蔣介石知道了王耀武。

1932年10月，蔣介石在南昌召見王耀武。王耀武在《自述》中對此事記憶猶新。蔣介石問他：“我有命令讓你們在難於堅守時可以相機突圍，你何以建議柏天民堅守？你是如何想的？”王耀武回答說：“當時已經身陷重重包圍，突圍已不可能。與其突圍失敗而死，不如堅守與城共亡，何況宜黃是戰略要地，一旦失守，即便付出1萬人的犧牲也未必能夠重新奪取。為整個戰局著想，我們便下了與城共存亡、寧死也不放棄的決心。”蔣介石聽後頻頻點頭，連聲稱好。自此，蔣介石開始特意栽培王耀武，將他視為一員猛將。

這次會見給王耀武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曾對同事劉操回憶此事，講到蔣介石召見他，表揚他等等。據說是邊講邊笑，滔滔不絕。最後，王耀武說了一句總結性的話：“老頭子就喜歡我這傻呼呼的愣勁。”

王耀武本來不想去濟南

因為蔣介石的提拔，加上王耀武本身的努力，他的軍職一路攀升。八年抗戰，王耀武幾乎參加了所有的對日會戰，戰功卓著，最後擢升為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日軍稱“寧見閻王，不見老王。”其中雪峰山會戰(即湘西會戰)是抗戰時期的最後一場大會戰，也是王耀武指揮最得意的一場戰爭，這場戰爭共計傷斃敵28174人，俘敵軍官17人，王耀武也因此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這是一般黃埔同學望塵莫及的，當時他年僅40歲。值得一提的是，王耀武的抗戰功績不光受到國民黨政府的表彰，就連共產黨領導人也十分欽佩，王耀武被俘之後，毛澤東曾特意叫羅瑞卿轉告王耀武說：“你功是功，過是過。你的抗日功勞我們共產黨人是會永遠記住的……”足見王耀武在抗戰期間聲名之卓著。

然而，正是這樣一位抗戰名將，臨到國共內戰時卻“怯懦”了。據曾任國民黨山東省政府祕書的王昭建老人回憶，當初內戰即將揭幕，蔣介石派王耀武鎮守山東，王耀武頗有些遲疑。原來王耀武曾請教自己的老師劉子衡，劉直截了當地說：“不去！8年抗戰，是民族之戰，仰仗的是國共合作以及全民支援。在抗戰中你屢立戰功，將來會青史留名;但如果涉入內戰，必然殃及萬民。不如急流勇退，免得留下罵名啊！”這番話深深打動了王耀武，於是他遵從老師之計，住進醫院，稱病請假。

可是王耀武最終沒能逃出內戰漩渦，在蔣介石親自說服之下，他最終捲入戰事。王耀武在被捕後的《自述》中曾經提到蔣介石的這番“探望”。蔣問：“看你氣色、精神都很好，你有什麼病？”王答：“胃病咯血，這是多年飲食起居失常的緣故。”蔣說：“休息休息，生活一正常，不久會好的，日軍雖趕出去了，可還有內患，共產黨和我們能合作嗎？內戰還是要打的。時局能讓你休息嗎？你知道濟南很重要，派別人去難以勝任，你是山東人，我認為你去最為相宜。你不要怕困難，我一切都有辦法。”王耀武或許是感念蔣介石的知遇之恩，或許是自以為對付得了解放軍，從此開始跌入谷底。

突圍前囑託將士愛惜性命

王耀武坐鎮山東之後，軍事生涯開始一敗塗地。這裡面原因有很多，國民黨內部派系的傾軋，將領指揮無能，解放軍作戰勇猛，我黨地下工作的巧妙。但最根本的原因王耀武自己做過總結，那就是國民黨軍隊的“無主義，無理想”，他說：“解放軍之每個戰士，均係為其崇高之理想與為人民而戰，以必死之心，爭最後勝利;而反人民政府蔣集團之下各級官兵，大都均系囿於環境，被迫作戰，均不甘願為蔣、宋、孔、陳四大家族之私人利益，作無謂之犧牲。”

這些總結當然都是後話，1946年，王耀武就任山東省政府主席，第二綏靖區司令長官，起初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將重點放在打通膠濟線上，並且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隨後的萊蕪戰役成為扭轉山東戰局的關鍵，國民黨七十三軍、四十六軍被全殲，濟南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此後沒多久，他的好友國民黨著名將領張靈甫又在孟良崮戰役中被擊斃了，全美械裝備整編七十四師被全殲，大勢已去。

最後王耀武準備進行堅守抵抗，可他沒能跟14年前的宜黃戰役那樣幸運，濟南雖然佈下嚴密防守，但又有人起義了。1948年9月19日晚，濟南城西守備區指揮官吳化文率第九十六軍第八十四師起義，王耀武回天乏術。多年之後，王耀武曾寫信給吳文化，內中稱“君為座上賓，弟為階下囚……”

據王昭建老人回憶，王耀武在突圍之前說過一番話，今天讀來依然蕩氣迴腸。當時指揮部設在成仁祠，他手指成仁祠的匾額說：“這地方叫成仁祠，前天乘船到此，我一見這三個字，就想到校長(指蔣介石)曾給我們每人一支佩劍，鐫有“不成功，便成仁”。今天我們慘敗到如此地步，我們應當怎辦？作為軍人，早已以身許國，這場戰爭，內有叛逆外無援兵，我們持續了八天八夜，已經盡了責任。此不同於抗日，不必萌發輕生的念頭。現在大勢已去，到了事不可為的地步，希望大家各自珍重。我身受校長栽培，身負重任，不同於大家，我帶一個營突圍，徐圖後效。校長不是不關心我們，從全域性著想，應知他有難處，不應對老先生稍存怨尤。”

王耀武隨後進行了突圍，並且取得成功。但是突圍後他一度以為援軍趕到，故而轉為西行，最後從西來車馬中得知並無援軍，才重新東行，延誤了五六小時。最後行至壽光境內，盤查十分嚴密。王耀武入廁大便之際，拿出手紙，引起了一位老農的注意。原來，當時普通百姓如廁都用草紙，王耀武用的是白棉紙，一看就是高官。老農覺得他身份可疑，隨即提褲追趕，並報公安人員，接下來就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曾在青島辦中正中學

王耀武被捕之後，曾在各地進行學習改造。1959年12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隆重宣佈特赦第一批戰犯時，他與杜聿明、宋希濂、溥儀等10人首批被特赦，此後擔任全國政協文史專員，話說起來，這份工作倒並不是跟他不搭界，因為此前他就在青島辦過教育。

原來早在解放戰爭時期，王耀武就任第二綏靖區司令，曾在青島設立辦事處，此後他多次來青島，並且籌辦了當時頗為有名的“中正中學”。據著名文史專家魯海先生回憶，“抗戰勝利後，青島空出一批日本房產，國民黨的黨、政、軍趁機以各種藉口搶佔房屋，王耀武也佔了黃臺路上的原日本女子學校校舍，辦了一所中正中學。”

中正中學的辦學經費主要依靠董事會的幫助，這些董事都是當時的政商要人，包括青島警備司令部司令丁治磐、青島市市長李先良、企業家範景周等。此外，王耀武還向工商界籌集辦學經費，據說為了慶祝開學，還在中山路上的青島咖啡飯店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中正中學有教職員23人，學生291人，在當時是個很不錯的學校。魯海先生稱，中正中學校舍大，裝置好，因而除了“老六校(市中、女中、禮賢、聖功、文德、崇德)”外，中正中學是條件最好的中學，“作為老青島人還是信任‘老六校’，但是新進入青島的市民就想方設法讓子女進入中正中學。”

中正中學持續時間很短，隨著山東的解放加劇，王耀武疲於應付解放軍的進攻，最後在壽光被俘，中正中學也隨之停辦了。魯海先生稱中正中學的校舍在新中國成立後成為華東大學的校舍，後來成為山東大學校舍的一部分，現在已經部分拆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