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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布雷與沙孟海 沉浮浙東兩才子

陳布雷與沙孟海 沉浮浙東兩才子

陳布雷原名訓恩,字彥及,筆名佈雷、畏壘。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12月26日生於浙江慈溪官橋。慈溪古稱句章,因後漢有董黯者,事母至孝,常於溪中汲水奉母,人稱董孝子,故改縣名為慈溪。慈溪地處浙東寧紹平原,瀕臨杭州灣,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與上海隔海相望,交通便利得風氣之先。

陳布雷與沙孟海 沉浮浙東兩才子

陳布雷祖父陳克喬,為當地一茶商,晚年以盈餘漸置田產。陳父依仁承父業繼續經營茶葉生意。陳布雷5歲時,由父親啟蒙,教他識字。第二年開始從堂兄訓正居家讀書。訓正為大房獨子,字屺懷,長陳布雷18歲,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中舉。陳屺懷思想激進,鼓吹革命,曾任上海《天鐸報》社長。他對陳布雷愛如親弟,親自教導,督課極嚴。陳布雷10歲已讀完《春秋》、《左傳》、《書經》。13歲離家到三七市董氏學館就讀。館主董子鹹、董子宜兄弟是慈溪有志改革之士,提倡新學。董氏兄弟與陳屺懷等人在上海經營出版事業,所以董氏書齋擺滿各種新書和報刊雜誌,這正合陳布雷心意,於是常去翻閱,尤喜《新民叢報》、《新小說》、《浙江潮》等報刊。陳布雷數理基礎較差,對《幾何》等課程總是茫然不解。

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陳依仁命兒子應童子試。陳布雷不樂意,但不敢違抗父命,只得勉強隨父到慈溪縣城應試,敷衍了事,草草完卷。榜發,應試151名,陳布雷揹榜為第151名。陳依仁大怒:“花錢讓你讀書,竟然全縣倒數第一,丟盡了陳家臉面。”回到家裡,母親也不高興。董氏學館是不再去了,關在家裡,閉門思過。陳布雷心想,生為人子,不能為家族增光,卻也不該給家人丟臉,對不起父母,於是讀書更為勤奮。縣試過後,府試臨近,陳布雷請求前往一試,經母親說情,陳父總算勉強同意,乘船到寧波參加府試。

府試共考五場,四書、史論、策問、時務、經義,陳布雷均名列前茅。尤其史論是陳布雷的拿手好戲,考了個第一名,時務考了個第二名,最後總榜分佈,排名第一。主考官於內室設宴款待,以示嘉獎。父親陳依仁臉上也雨過天晴,笑逐顏開。

光緒三十年(1904年),陳布雷參加院試,錄取為第五名,為慈溪縣生員,習慣上稱為秀才。1905年清廷廢除科舉制度,因此陳布雷為名副其實的末代秀才。

1904年,陳布雷進慈溪縣中學堂(今慈湖中學)讀書。國文教師馮君木先生十分賞識陳布雷的作文,但指出他的文章條暢而凝謐不足,必須加強修辭練句的訓練。馮君木告誡說:“‘文從字順各率職’,知此七字,乃始可以學文。”馮對學生熱情誠懇,知人善誘,弟子稍有長進,就讚不絕口。除陳屺懷外,1912年,民國元年,陳布雷任教寧波效實中學,擔任英文及外國史課程。因所任課程簡易,不需多作準備,覺得空閒,於是接受上海《申報》之聘,兼任譯述記者。後又兼任寧波《四明日報》撰述記者。在這段時間裡,陳布雷每天上午在效實中學教書,下午去報社寫短評一二則及隨感錄近千字,天天不斷。馮君木先生最喜歡讀他的“隨感錄”,說:“隨感之筆墨與思想,均不多見。看來汝之性情文字在於政論,不擅作詩文也。”

1920年6月,陳布雷應商務印書館之聘去上海編譯《韋氏大字典》。不久,《商報》成立,受聘為編輯部主任,負責撰寫新聞評論工作。陳布雷的文章向以“敢言”著稱,再加上他文筆犀利,議論透闢,人們爭相傳誦。當時,曹錕賄選,《商報》公開反對,陳布雷在第一版用大號鉛字排印,下印曹錕照片,稱之為“捐班總統”。後曹琨下臺,段琪瑞入京執政,《商報》又對其政治措施嚴加抨擊。這一時期,《商報》的政治態度實際上與廣東的國民黨遙相呼應,如出一轍,所以深受孫中山先生的賞識和肯定。中國共產黨《嚮導》週刊也經常轉載陳布雷主筆的《商報》社論。

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經張靜江、戴季陶、虞洽卿、陳屺懷等人的介紹,陳布雷赴南京任國民黨中央黨部祕書處書記長。當時蔣介石迫切希望有一幕僚長,會動動筆頭,出出主意,又要有文采。不是說當時沒有其他文人可用,人才多的是,但像陳布雷這樣才思敏捷、文筆犀利而且溫和謙恭,毫無野心,品行端正,忠心耿耿的確也不多,這是蔣介石把陳布雷倚為左右手的一個重要原因。從此陳布雷依附蔣介石,作為文膽,位近中樞,歷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委員長侍從室第二處處長、國民黨中央常務執行委員等高階職務,如影隨形般追隨蔣介石左右約二十年,深得主人信賴。蔣介石尊稱下屬為“先生”者僅陳布雷一人。蔣介石多如牛毛的文告、講詞、命令十有其九出自陳布雷之手,令人欽佩的“道德文章”遂為一人所用。

陳布雷與沙孟海二人同門,情同手足,又先後為蔣介石所用。一個是蔣介石的“國策顧問”,最終自殺石頭城,隨蔣氏王朝西去;一個是蔣介石的“文學侍臣”,卻得更生西子湖畔,成就一代書壇宗師 。

書壇聖手,原是同門師弟

“文學侍臣”,負責撰修家譜

1941年,陳布雷在重慶,跟著蔣介石當侍從室二處主任,作為幕僚長,掌握機要文字。十幾年來,他失眠嚴重,身體疲憊不堪,迫切想要找一個幫手。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同鄉又是同門的書法聖手沙文若。這個比他小十歲的同鄉和同門,頗有文才,秉性清高,特別是有一手好書法,早已揚名上海灘。可是他有幾個弟弟曾經是共產黨員。不過沙文若本人倒是不問政治,秉性善良端正。

沙文若就是大名鼎鼎的書法家沙孟海。1900年生於浙江鄞縣大咸鄉沙村,從小家裡較窮,不象陳布雷那樣是個望族,要供他這個長子讀書相當艱難。沙父是個鄉村中醫,愛好書法,收藏了一些字帖,平時有暇,喜歡揮毫習字。沙文若從小耳濡目染,也就愛上了書法。父親見長子愛好書法也就把家中所藏碑帖統統找出來,讓兒子多多臨摹。所以沙文若自幼揣摩鍾繇二王與明清名家墨跡,日復一日,大有長進。

1914年,沙父去世,15歲的沙文若正在寧波慈溪錦堂師範讀書(1984年,經寧波市政府批准,錦堂師範恢復校名,沙孟海老人親筆題寫校名),常常以字易粟,養活母親和弟弟。此事引起在錦師講學的馮君木先生的賞識。馮先生是浙江著名的教育家,陳布雷的恩師。他讓沙文若與自己的侄子馮定一起學習,親自教讀古文,攻讀史書。因此,沙文若與陳布雷同屬馮君木先生弟子。這就是同門的由來。

師範畢業後,經馮君木先生介紹,沙孟海到寧波富商蔡芹蓀家做家庭教師。他一面“坐館”,教蔡家子女課讀,一面苦學,在書法、國學諸方面都打下了紮實的基礎。20歲的人在浙東名城寧波已大著文名,像吳公阜、朱鼎煦等各流都願與他折節交遊。他對書法情有獨鍾,終於融各家之所長,自出機杼,別有法度。1920年馮君木移居上海,主持錢業公會辦的錢莊中學。這個學校重古文與書法,聘沙孟海為該校教師。

離開故鄉,來到人才薈萃的上海,是沙孟海一生的重要轉折點。由馮君木介紹,年輕的沙孟海得以結識像康有為、吳昌碩、章太炎、沈尹默、徐悲鴻這樣的一些文化泰斗。尤其是吳昌碩對他尤為青睞,經常為他作詩題詞,對他的書法大加讚揚,常常以清代著名的篆刻家吳讓之來比他。沙孟海於是更加勤奮,1928年發表《近三百年的書學》、《印學概論》等兩部著作,被學術界認為是書法、治印領域的扛鼎之作,因而名聲大噪,被目為海上名人。有意思的是,沙孟海的四個弟弟無一例外的都參加了革命,成了職業革命家。其實沙孟海本來也可能成為共產黨員,早在1926年,馮定就曾介紹他參加共產黨,但他考慮再三,一家老少經濟得由他支撐,再說他清醒地估計自己作為長者的責任。他對馮定說:“你們都有被捕的可能,我想留一條後路,必要時可以營救你們,還是不參加黨為好。”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1927年,陳屺懷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當時的農工廳廳長朱家驊要物色一位精通文墨的人當祕書。陳屺懷舉薦了沙孟海。沙孟海徵詢了馮君木的意見,考慮到一家的生活經費無著,於是同意赴杭。作為朱家驊的私人祕書,沙孟海不問政治,任務只是寫寫應酬文字,好在他為人忠厚,又是陳屺懷、馮君木這樣的人引薦,朱家驊雖然是國民黨中統的元老之一,“政治警惕性”不謂不高,對沙孟海兄弟的情況也不會一無所聞,但沙孟海這樣的人品學問難得,因此對他還是非常信任。後來朱家驊出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長,沙孟海也隨之到了南京。

十年內戰時期,蔣介石設立侍從室,陳布雷為二處處長,兼任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代祕書長,作為蔣介石的“國策顧問”和政治祕書,除了起草文告、函電、命令等還有許多如輓聯等紅白喜事需要應酬,也得有人代筆。想來想去,想到了同門同鄉沙孟海。

1941年的一天,侵華日軍出動幾十架飛機對重慶狂轟濫炸,陳布雷在防空洞裡碰見了朱家驊,說:“騮先兄,我想請我的同鄉同門沙文若到侍從室來幫忙,委員長也很重視他這個人才。”“佈雷兄,沙祕書不願從政,他本人意願……”“這點無妨,像沙君這樣才氣橫溢之人,總是清高的。侍從室也不過是想請他搞些慶弔文字。請你回去告訴他,先到我家來一趟,我們同學面談敘舊。”

朱家驊無法推阻,回去通知沙孟海說:“佈雷先生要你到他家裡去一趟,說有事找你商量。”提起陳布雷,沙孟海頓時想起了十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時他四弟在寧波被捕,沙孟海先是通過朱家驊向浙江省政府說情,可是浙江省當局不買朱的賬。無奈只得去找老同學陳布雷幫忙。當時陳布雷正忙得焦頭爛額,在中央大學任教的陳布雷胞弟陳訓慈說:“救人如救火,我們先以佈雷兄的名義發電給浙江省政府,事後再給他打聲招呼。”後來沙文威是救出來了,可陳訓慈卻受到陳布雷的嚴厲批評:“你們為什麼不給我打一聲招呼?”對此,沙孟海心中耿耿於懷,以後一直與陳布雷沒什麼來往,疏遠得很。此時,沙孟海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來到了陳布雷的寓所。

“孟海兄,佈雷幾次請你,你卻藉故推辭,你我之間還有什麼疙瘩解不開呢”陳布雷很客氣地說。

“那能呢,孟海整日忙碌,無暇外出,佈雷兄日理萬機,我怎麼好隨便打擾。”

“見外,見外,你我同飲甬江之水,又同受馮君木先生教誨,同窗手足,何能一時忘懷。”沙孟海是個書生,聽了陳布雷真摯的話語,也動了感情。陳布雷繼續說道:“現在國事實忙,急需真才實學之人。今請孟海兄前來,實望仰仗你的大力,在侍從室為我分擔一些公務。”沙孟海一聽,如坐鍼氈,急忙說:“從政,我是一竅不通的,我只會教書。”

陳布雷淡淡一笑:“孟海兄不必多慮,我請你來,並非讓你插足政治,只希望你能替我搞些應酬文字,怎麼樣?老同學肯屈就幫忙吧。”

“佈雷兄,你這裡是機要重地,我來恐怕不行。”

陳布雷知道沙孟海會提到這個問題,笑笑說:“十年前為令弟之事,我說了訓慈幾句,無非是因為訓慈這個人喜歡自作主張,對老兄你我深信不疑,書生意氣,不問世事。怎麼樣?就這麼決定了吧。”

沙孟海第一次見蔣介石是在重慶黃山蔣氏官邸。“委座,他就是我跟你提及過的沙文若先生。”“哦,”蔣介石立刻想到了陳布雷向他提到過的書法聖手,寧波同鄉,“我早就聽說寧波出了一位書法高手。”“委座,我與沙文若君一同受業於馮君木先生,”陳布雷又特為介紹:“沙文若君不但書法好,而且精通文史。”“哎,佈雷,上次跟你提到過的事,跟沙先生說過沒有?”蔣介石又問。“這個,還沒有,”陳布雷想了一會,對沙孟海說:“孟海,委員長想讓您負責撰修《武嶺蔣氏家譜》。你文史根底深,熟悉寧波文人學者,字又寫得好,而且辦事認真,年富力強。”對蔣介石的器重,沙文若不置可否。但他拿定主意,只寫一些慶弔應酬文章,寫寫家譜,絕不涉足政治和機密。

在侍從室,沙孟海官至簡任極,待遇相當高,且多空閒時間,這樣,他又可以鑽研他的書法、篆刻,旁及文字、考古、古代史,更加淵博貫通。作為蔣介石的“文學侍從”,他雖居要津,但平時深居簡出,與權貴不相往來。他的四弟沙文威是中共地下黨員,有一次問他:“最近行政院長張群說了些什麼?”沙孟海竟瞠目無以對,無奈地說:“張群是幹什麼的?我不認識他!”這使沙文威大失所望。

陳布雷與沙孟海二人同門,情同手足,又先後為蔣介石所用。一個是蔣介石的“國策顧問”,最終自殺石頭城,隨蔣氏王朝西去;一個是蔣介石的“文學侍臣”,卻得更生西子湖畔,成就一代書壇宗師 。

“國策顧問”,石頭城內自殺身亡

書壇宗師,西子湖畔再領風騷

在侍從室,陳布雷對他的這位同門師弟十分關照。他告訴沙孟海:“修譜乃百年大計,我力不勝任,有勞你了。這裡有我於民國三十六年寫的跋,供你參考。”沙孟海一看,陳布雷這樣寫著:三十四年夏,寇患猶熾,某日之夜,餘侍蔣公於渝州郊外老鷹巖之別邸,明月照人。蔣公問餘:“亦憶榭山(全祖望)先生有蔣紫金園廟碑之作乎?是我族之掌故也。”明日餘檢點此文以進,蔣公覽之欣然色喜。抗戰勝利,乃請吳稚暉先生書此碑,命公子經國精選蘇州名手刻石以垂久遠。三十五年夏刻為既成……(中華民國三十六年一月後學慈溪陳布雷謹跋)

修家譜,沙孟海首先起草的是《先系考》一篇,他據《左傳》指出蔣氏是周公之後。根據借集的各地蔣氏家譜,並參考地方誌,逐步追查,最後由浙江寧海龍山一支找到線索,至於宜興、天台及其他,他倒並不採用。蔣介石看後很高興,陳布雷也連連說:“孟海,你這《先系考》查考得有根有據,比我強多了。”

沙孟海修家譜修了三年多,到最後即將付印之時,蔣介石指示,鑑定吳敬恆,即吳稚暉老頭,這是蔣推崇的人,內外題簽,長篇序文都是吳稚暉,總編纂定為陳布雷。沙孟海轉告陳布雷,並加擬了一個編纂協纂名單,沙孟海自己只列四個編纂之一。

陳布雷看後說:“孟海,修譜之事,其實是你一個人奔走,我是總編纂,你應該是副總編纂。”沙孟海說:“那裡話,蔣族未與我聯絡之前,已邀請溪口夏老,雖未著筆,但鄉黨尚齒,如列我為副總編纂,便難以位置夏老。”名單報上去後,蔣介石別無意見,只是在他親筆寫成的《先系考序》一文中寫明:“今歲戊子吾族重修宗譜,特聘武進吳先生為總裁,主其事,慈溪陳君佈雷、鄞縣沙君文若發編纂,襄其成。”歷時三年,編纂的《溪口武嶺蔣氏家譜》就由吳稚暉掛頭牌,陳布雷、沙孟海為主,而實際上則是沙孟海一手編纂而成。

1948年11月上旬的一天,沙盂海得悉老同鄉和同門陳布雷身體不適,特地到湖南路寓所去看望。室內光線昏暗,陳布雷臉色憔悴,講話也顯得有氣無力。“佈雷兄,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身體要保重啊,凡事想得開一些。”沙孟海有點吃驚,陳布雷怎麼像個久病之人。“沒什麼,文若,近來神經衰弱,累月不痊,我怕是不行了。”“佈雷兄,你身體不好,就請長假,不必再憂慮國事了。”沙孟海環顧四周問:“嫂夫人呢,怎麼沒見她?”“哦,她到上海蔘加我外甥女的婚禮去了。”陳布雷神思恍惚,長嘆一聲:“孟海,你我同門,又共事多年,想當初在老師君木先生門下,縱論天下,談笑風生,如今我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你也華髮初生,往事如煙,不堪回首啊。”“是呀,老了。”沙孟海也坦率地說:“佈雷兄,我真有點弄不明白,抗戰勝利時形勢似火,不過三年,江河日下,怎麼會這樣?”

陳布雷又嘆了一口氣說:“一言難盡。二十多年前,我堂兄屺懷將我介紹給蔣先生,我開始不願去。你是瞭解我的,我只想搞新聞事業,或者搞教育,從政非我所願,我是走錯了路,搞政治非我所願啊!”陳布雷很誠摯地說:“孟海,我也對不起你,把你也拉到官場來,幸虧還好,你只搞些慶弔文字,修修家譜。”沙孟海也有點動情了:“佈雷兄,我正想跟你說呢,我想修譜事畢,回家賣字為生算了,內人已去了寧波,我是幹不來官場這一套公務的。”這時,陳布雷已一聲不響,如入夢中了。

“佈雷兄,多多保重,我告辭了。”沙孟海告別陳布雷之後不久,突然聽到陳布雷“心臟病突發身亡”的訊息,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自絕,並非病故,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前途了。

當時擔任中共中央上海局宣傳部長的沙文漢;是沙孟海的三弟,擔心大哥被蔣介石劫持去臺灣,早已為大哥在上海安排了住處。1949年的舊曆除夕,沙孟海在他的國民黨中央政府的宿舍裡見到了闊別多年的三弟媳、中共南京市委書記陳修良。他驚喜交集,半天說不出話來。陳修良是冒著危險來與他商量他的去留問題的,沙孟海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說:“留下來,我決不去臺灣!”後來,根據安排,沙孟海藉故回到上海,住進了沙文漢為他準備的亭子間,從此與蔣介石脫離了關係,結束了他20多年的從政生涯。

新中國成立後,沙孟海應聘為浙江大學中文系教授,講授文字學。1952年擔任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常務委員兼調查組組長,領導全省的考古調查工作。1954年又兼任省博物館歷史部主任。但他最為人所稱道的畢竟是書法,他的字氣勢巨集偉,蘊藉沉雄,被譽為“真力彌滿,吐氣如虹”,無論篆隸楷草都無比精美,尤以行書獨步書壇。

由於沙孟海的書法名聲赫赫,浙江省的名勝古蹟無不請其揮毫,杭州靈隱寺的“大雄寶殿”就是他的手筆,當時署名“沙文若”。五十年代,他的當省長的三弟沙文漢被錯劃為“右派”,結果“沙文若”的署名也從匾上消失了。此事後來傳到了周恩來總理那裡,周總理表示應當重新題名。如今的靈隱寺“大雄寶殿”這個橫匾就是沙孟海重寫的。在“文革”中,沙孟海也遭到前所未有的浩劫。為了不牽涉親友,他不得不把從20年代開始迄於“文革”前的幾十年的日記付之一炬。對於史料研究、書法藝術來說,這一炬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使沙孟海獲得了第二次解放,他重新握管揮灑,八旬老翁既擔任西泠印社社長,又在浙江美術學院重開書法課,帶研究生,忙得像個年輕人。到了九旬高齡,他還是伏案寫作,孜孜不倦。《沙孟海書法集》、《沙孟海論書叢稿》、《沙孟海書寫譜》都是他晚年的著作。這些經典之作,飲譽國內,流播海外。

1992年4月26日,“沙孟海書學院”在浙江寧波的東錢湖畔正式成立。全國各地的書法家、沙孟海的學生故舊數百人蔘加了成立儀式,92歲的老人也即席發言。可惜這是沙孟海一生中最後一次學術活動。當天晚上,沙孟海下榻於寧波甬港飯店,次日凌晨起床去洗手間不幸骨折倒地。當地政府立即用海軍直升飛機送他回杭州醫院搶救,經過近半年的治療,終於未能挽救這位世紀老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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